
每年调运犬猫500万只的辽宁,是中国最大的宠物繁育输出基地,但同时背负「猫狗活不过一周」的「星期宠」恶评;在这里,品相上乘的犬猫完成命运成功一跃,瑕疵的则被丢弃或送狗肉车。至于飞速轮转的宠物潮流,「爆款」品种流行几年后便逐渐失宠,市场也开始眷顾另一个品种。
在辽宁宠物市场开市的日子,各地商贩都聚集此处。这里的大多数猫狗,需要完成命运的一跃:品相上乘的被中介或宠物店老板带走,有瑕疵的、不好卖的,则在商贩之间几经转手。红星新闻报导,当集市散去,角落里可能出现整笼「跳跃失败」的猫,或被送上狗车的狗。
这里是全国最大的宠物繁育输出基地,每年向全国调运宠物犬猫500万只,占全国市场的六成以上;然而与「价格低、品种全」并存的,是「一些来自东北的猫狗活不过一周」的「星期宠」传言。
「辽宁繁育着全国最好的宠物猫狗,同时也背负了最多的差评。」今年42岁的尚雪峰是鞍山市宠物商会运行会长,也是鞍山第三代宠物繁育人。他认为,辽宁不乏精品猫狗舍,但因行业缺乏标准、相关法律法规空白,导致劣币驱逐良币,不仅消费者权益受损,犬猫生命健康也无法得到保障。
「周一家和宠物市场,周三、周五八家子宠物市场,周四沙河宠物市场。」在辽宁,任何一个做宠物狗生意的人都能背顺口溜似地告诉你以上信息。在这些集市上,一个宠物商人可以找到生意所需的所有资源:借配、直播、托运、宠物用品、检疫检测。
每年调运500万只犬猫
鞍山铁西区的八家子宠物市场是鞍山最大的宠物交易市场。巨大的铁皮棚子下方,几列铁质展架从市场的一头排到另一头,架子上笼子摞笼子,装着各色犬猫。八家子宠物市场自2001年建成,至今已有20多年的历史。根据辽宁日报,目前,八家子市场年客流量约30万人,交易额约5亿元。
开市的日子,清晨5点就有商家带着宠物在集市上摆摊,操着各地口音的商人在相中的摊位前停下脚步,戴好一次性塑料手套,抓起幼犬幼猫,查看面部、牙齿,在嘈杂的犬吠声中砍价。
通过网络直播,这里还可以「直达」全国各地消费端。主播举着手机,把市场里里外外「扫」一遍,碰到宠物外观干净可爱的摊位就多停一会儿,用手势向摊主询价,加上自己的跑腿费,向屏幕另一端的观众报价。
尚雪峰回忆,大约在1980年代初期,一批头脑灵活的鞍山人走南闯北寻找商机;往北走的到绥芬河、满洲里靠边境的地方,看到跨境而来的漂亮巨型犬觉得稀奇,就带回鞍山。往南走的到了南方的口岸,带回小型宠物犬。这些来自国外的狗引起一阵轰动;「如果哪天集市上出现了一条外国来的狗,大家会放下手里的事,跑到集市围观。」
尚雪峰说,上世纪90年代,一些当地人手头的积蓄做不了大投资,刚好够买几条狗;「结果就靠着养这几条狗,把孩子送去上大学,也给老人养老送终。」2000年后,宠物猫的繁育也逐渐兴起。据鞍山发布,鞍山拥有近3万繁育户,已形成年交易量超200万只的百亿级产业规模。
供应链被中间商垄断
据红星新闻报导,尚雪峰的种猫基地有2000平方米,400只「米努特」种猫。尚雪峰猫舍的猫分「赛级」、「准赛级」和「宠物级」,「赛级」在猫赛上能拿成绩,价格上10万元,「宠物级」的猫则面向大众,千元起步。猫自出生起就被精心照料,经过社会化训练等养成良好习惯,三针疫苗打完、做完绝育身体恢复后才能被主人接走。
像这样的精品猫舍犬舍价格高,在行业内不占大多数,那些散落在社区、乡村的养殖户,通常是将犬猫批发卖给中介,一旦中介压低价格,养户可能就压缩成本——在犬猫2月龄左右、未接种疫苗时就出售。经过多次转手,中介自己也难以说清手上的宠物最初来自哪家繁育户,是否打过疫苗。
两个月左右的幼崽最可爱,到了「尴尬期」(指猫狗快速生长期因身体比例失调、换毛等因素导致的暂时性外貌变化阶段)就不好卖了。但2个月龄的幼犬猫很脆弱,如果没有接种过疫苗,在空气不流通、摆满动物、被摸来摸去的环境里,容易生病、死亡。可能刚交到买家手里看起来还好好的,过了一段时间问题才显现出来。
「相当一部分供应链被中间商垄断,在流转过程中,猫狗可能交叉感染、中暑、患伤寒等,宠物店、中间商就甩锅给繁育者,说宠物是东北来的。」尚雪峰说,「我们业内有句自嘲的话,没有一家猫舍不做贩子,没有一个贩子不自称猫舍。」
老李就是自称猫舍的贩子;坐在放着两排金渐层猫猫笼舍的门店里,老李提到摆摊说:「挑个人流量大的地方,放个小笼子,装一小窝猫,坐个小板凳。别人问价格你就加他微信,说你家是做繁育的,身边繁育户也多。要什么品种,你给我打电话,我去找货源。」老李说,
老李说,他曾尝试过专做金渐层繁育,养了将近100只金渐层,但「猫降价降得快,养完赔钱」,需要尽快出手。去年,老李卖了大部分金渐层,留下几个撑起门面。大部分时间,老李在市集收猫,转手加价卖给别人,有时候一天就能收200多只猫。
猫没卖出去 被弃角落
老张则是回收瑕疵猫狗的人。他用小板车推着一笼猫,经过一个个售猫摊位:「卖100元一只,收50元一只!」两只猫打了起来,一只蓝猫眼睛被挠破,鲜血直流,老张把两只打架的猫扔出笼子,继续往前走。
据报导,媒体记者今年6月在沈阳、鞍山两地数个宠物集市走访时,看到最后也没能卖出去的猫,有的被遗弃在角落里;一些狗则被按斤卖给在市场旁等待的狗肉车。多名从业者说,狗肉车载着满是污垢的笼舍,笼子里不乏名贵宠物犬:柯基、法国斗牛犬、边牧、杜宾……但毛发脏乱,吐着舌头喘粗气。
狗等不到主人 肉车载走
多名从业者也透露,狗肉车主更愿意把狗卖给拦车救狗的志愿者——那些情急之下想花钱救命的人;但上了狗肉车的狗即使被救下,由于患传染病、受伤、生存环境不佳等原因也难以存活。
在鞍山当流浪猫狗救助的老杨说,他和志工每年会从狗肉车上救下千来只狗,据报导,老杨的基地只能收容200只左右的流浪动物,虽然通过爱心领养等方式「有进有出」,但基地总是处于饱和状态。
至于几十只中大型犬被关在狭窄的圈舍里,人一靠近,所有的狗都会挤到铁笼前,发出海啸般的狂吠。